2023年,筆者有幸獲得德國洪堡基金會的資助,前往德國弗萊貝格工業大學進行為期一年的訪問研究。在這個坐落于薩克森州的前東德小城,感受到了德國獨特的礦業文化,深受震撼。弗萊貝格因開采銀礦而興起,也因銀礦開采而衰落。無論是傳統的礦工服飾、礦工問候語、礦工歌曲,還是圣誕裝飾和圣芭芭拉神像,這些元素都彰顯著這座小城往昔的輝煌。這里的人們因身為礦工后代而深感自豪,至今仍保留著當年的種種傳統。現在,請大家跟隨我的筆觸,開啟一段精彩的礦業文化之旅。
銀城弗萊貝格(Freiberg)
在德語中,“Frei”意味著自由,“berg”則指的是山。因此,“Freiberg”意指“自由之山”,這個詩意般的名字正是弗萊貝格的由來。弗萊貝格位于德國薩克森州中部,位于德累斯頓和開姆尼茨之間,是厄爾士山脈最古老、最重要的白銀礦區。這里開采了厄爾士山脈三分之二以上的白銀,同時還有銅礦、鉛礦等資源。采礦業與弗萊貝格的城市發展緊密相連,為這座城市帶來了巨大的繁榮。
該地區的采礦業始于1165-1170年。1186年,在城市現址發現了大量銀礦,從而建立了弗萊貝格。在中世紀,弗萊貝格成為馬克麥森地區最大的城市和重要的商業中心,豐富的銀礦和造幣業為薩克森帶來了巨大的經濟繁榮。然而,隨著銀價的崩盤,當地銀礦開采于1913年一度中斷,但在二戰前又重新開采。如今,大部分銀礦早已關閉。
這座擁有800多年歷史的小城,雖歷經時代變遷,卻依然保留著大量中世紀建筑。從城外高處俯瞰,白墻、紅頂在藍天白云的映襯下,宛如一幅中世紀油畫,讓人仿佛穿越到了十二、三世紀的歐洲城鎮。自2019年7月起,弗萊貝格與“厄爾士山脈/克魯斯諾霍里礦區”一起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遺產。
礦工傳統服飾
在18世紀早期,礦工們的標志性頭飾是一頂名為“駕駛帽”的白色亞麻布制帽子。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帽子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被一種更為實用的綠色井帽所替代。這種井帽不僅能在陰冷潮濕的礦井環境中為礦工們提供必要的保暖和干燥效果,而且其設計精巧,既不會妨礙礦工的聽覺,又能確保他們在狹窄的工作空間內自由行動。
除此之外,礦工們還裝備有一種特殊的皮革制品——“屁股皮革”。這是一種半圓形的皮革圍裙,礦工們將其系在外套周圍。這種皮革圍裙的主要功能是保護礦工的褲子底部免受磨損,同時在他們坐下休息時提供額外的防寒和防潮保護。每年的圣誕節期間,弗萊貝格都會舉行盛大的礦工游行活動,這一傳統活動不僅吸引了當地礦工俱樂部的成員,有時還會吸引捷克、波蘭等地的礦工們遠道而來。傳統的礦工服飾需要定制,且價格不菲,一套下來大約需要700歐元。盡管如此,游行隊伍中不乏年輕人的身影。這些年輕人從小接受礦業文化的熏陶,他們對自己的礦工后代身份無比自豪。即使需要自費定制昂貴的服飾,他們也樂此不疲,積極投身到這一傳統活動中來。
礦工問候語“Glück auf”
自12世紀以來,礦業塑造了薩克森州獨特的風土人情。至今,當地人常常以“Glück auf”互相問候。這是昔日礦工之間的祝候語,它表達了礦工們希望“礦脈可能會打開”的美好愿望。在礦工們尚未確定礦石開采是否會帶來豐厚回報的年代,這種問候語寄托了他們對美好的期望。此外,“Glück auf”還代表著礦工們希望在完成艱苦的工作后能夠平安返回地面的美好祝愿,即“祝你好運”的意思。
在德國的各個礦區,流傳著一首非常古老的歌曲《Das Steigerlied》。這首歌是厄爾士山脈礦工游行的固定節目,歌詞大意表達了礦工們在礦井中經歷艱辛和危險后,渴望回到陽光下與家人團聚的愿望。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歌曲的開頭正是“Glück auf”,進一步凸顯了這句問候語在礦工文化中的重要地位。自2023年3月起,這首歌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
采礦元素的圣誕裝飾
圣誕節是礦工們生活當中的一個重要節日。由于礦工們常年在黑暗的礦井中工作,他們對于光明的渴望尤為強烈。在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里,礦工總是在天黑時出發上班或者在天黑后下班回家,為了照亮礦工們回家的道路,各家各戶的女人們會把蠟燭燈放在窗邊,一盞接一盞,照亮著她們丈夫的回家之路。在降臨節和圣誕節期間,厄爾士山脈地區幾乎所有窗戶都燈火通明,在黑夜里顯得非常漂亮。不同于早期的礦工,現代社會的德國礦工大多是受過三年高等教育的專業人士。由于礦工經常一起在地下工作,相互支持、共同面對挑戰,這種緊密的合作和共同經歷使他們建立起超越普通同事的深厚友誼。他們不僅對自己的礦工身份感到自豪,也對地下工作有難以割舍的情感。即使德國采礦業面臨關停轉型,大部分礦工卻并不愿意離開這個從事多年的職業。
礦工守護神圣芭芭拉
12 月 4 日是圣芭芭拉節。根據隧道和采礦行業的悠久傳統,每當開展新的項目時,首要任務之一就是在入口或地下交匯處建造一座圣芭芭拉神像。人們相信,通過向圣芭芭拉祈禱和供奉,可以獲得額外的保護和庇佑,確保工作過程中的平安順利。這個傳統的起源與一個古老的傳說緊密相連。傳說中,希臘富商迪奧斯科羅斯的女兒住在尼科梅迪亞,即今天土耳其的伊茲密爾,她因不放棄基督教信仰而被她的異教徒父親鎖在塔里。在父親外出期間,她秘密接受了基督教信仰。然而,當她的父親發現后,于盛怒之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并遭到了天譴——被閃電擊中。因此,人們相信,可以向芭芭拉請求保護,免受閃電、雷鳴和火災等突然的恐怖襲擊。隨著火藥在礦井中的廣泛應用,她被尊為礦工、隧道工人和其他地下工作者的保護神。
紀念品和文創產品
在弗萊貝格老城,游客可以輕松找到各種與礦業相關的紀念品和創意產品。無論是礦工雕塑、礦工燭臺燈,還是拱橋蠟燭,每一件物品都承載著這座城市的歷史和文化。對于當地人來說,這些紀念品不僅僅是一種裝飾,更是一種情感寄托。每當有朋友結束學業或者訪問離開弗萊貝格,大家總是會去老城商店購買一個帶有“Glück auf””字樣的瓷器或者屁股皮革送給對方留作紀念。在今天,當地獨特的礦業文化已經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